第二章 第五节 旅程
路终于寻得,当踏上旅程便不再回头,前方更值得留恋……
这天,史大夫下半比往常早,他和青年敞开心怀交谈了一番。然后,他带着青年回到自己家里。
三个姑娘见父亲领回来一个战士,都感到非常的惊奇,当明白了缘由后,他们都“师弟”,“师弟”地叫开了。
“从今天起他就是我的徒弟了。”史大夫说道。
青年忙站起来,向三个师姐一一鞠躬、致谢。
“今后,我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,希望得到师姐们的批评、指教。”
史大夫特地吩咐家人做了一顿丰盛的饭菜,欢迎新收的这个弟子。席间,他给青年夹菜,询问情况,问得很仔细,青年一一做了回答,初进老师家门时的那种拘束已经慢慢地消除了。
据别人讲,青年能受到这样的款待,这在史家确属少见。
从此,青年就成了史一针的徒弟,他天天利用业余时间到第二人民医院针灸科去学习。他来回走的仍然是荒滩上的那条路,开始的日子,每每走出荒滩地,他总还要站在公路边等候汽车,希望搭个便车进城。后来,这种愿望索性就没有了,步行!没有任何犹豫地步行。只有步行,才能记下他的跋涉; 只有步行,他心里才觉得踏实。就这样,他把愿望背在身上,将拜师求学的决心用在腿上,做一个永远的跋涉者,每天在小路上送走一个新的太阳,迎来一天爽目的星光。
走的路多了,他才懂得了远山远水的含意。
他迈出的每一步都在播种着希望。
史一针对学生邱天道的传医方式很特别,上班的头一天,他拿出一团碗大的海绵球,又拿来一根银针,交给青年,说:“练,每天都练!”
青年从老师这斩钉截铁般的口气中,显然已经感受到了一种不可抗拒的严厉,他顺从地接过海绵球和银针,怯怯地点了点头,说:
“我记住了!”天天练。
一个月过去了,青年手指上的皮练得鼓起了血泡,痛得钻心。
史大夫拿来胶布,让他贴在手指上,再练。
青年似乎有点犹豫,但没说什么,老师送了他一句话:没有苦,哪来甜?
他望了望老师,老师则静静的看着他。
继续练基本功!
时间像个刀片,削去了人间的许多闲愁。
那个海绵球小了一圈,青年手指上的血泡变成了硬茧。在漫长的时间里,他觉得失去最多的是体力,无限制的重复的单调动作……
有一天,青年兴致勃勃地同时又是胆怯地去问老师下一步该怎么办。
“练!”老师毫不含糊地回答。
青年听罢,一脸惊色,他不由得问了一句:
“还要练多久?”
史一针用严厉的目光扫了一下青年,说:“玩针如玩虎,运针如运气。谁也不可能一日之功九能成为名医。不说名医了,即使做个普通的针灸医生,在给病人扎针也必须具备‘四到’的功夫!”
青年入神地听着,老师却不往下讲了。也许他要给学生一个思索的时间。青年耐不住了,问道:
“老师,请你给我讲讲,是哪‘四到’?”
“手到、针到、心到、神到。你做到了什么?”
“史一针”很习惯用这种以问代答的口气对待别人的提问,常常弄的人措手不及。
青年不吭声。他明白自己距“四到”还差得远呢!但是,他相信他能攀上这个高坎。他说:
“老师,请您跟我仔细说下这‘四到’。”
史一针说:“手到、针到也许不是很难的事,只要能练出指力、腕力、臂力,就基本上可以达到,难的是心到和神到,当一辈子医生就要练一辈子!”
老师讲的生动,学生听得入生!
“史一针”拿来一根长长的银针在海绵球上边比划着边说:
“扎针时要随其自然,随心所欲。记住,自然取穴,效果最好。人来自大自然,天人相应,人就是一个小宇宙。所以,一定窑自然取穴。”
说着,他让青年伸出手来,找准一个穴位将针扎进。青年立马就有一种羽化登仙之感……
青年似乎今天才真正明白自己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,太多。不讲别的,就说扎针吧,这个“自然取穴”他就觉得很深奥,过去,父亲还有别人怎么就没有这样要求过自己……
“扎针这门技术,你光从道理上弄明白还不行,更重要的是要让病人感觉到你是个神针。而病人的这种感觉是说不出来的,但你能感觉到。”
老师的话将学生领进了一个博大、精深的世界。这个世界里静穆的气氛中充满着一种无声的撼人的力量!
青年从入迷入神中顿然醒悟:该喂猪了!
于是,他不得不站起来,歉意地对老师说:我已经出来大半天了,我得赶紧回去喂猪!
老师点头称是:忠于职守、让领导放心是必须的,你回去吧!
墙上的日历撕去了六十张,两个月过去了。
青年每天都在播种,同时也在收获。他有一种感觉:有些收获,为什么他总有点朦朦胧胧的隔膜,好像明白了,又似乎没有完全弄懂,比如,那个“自然取穴”就是如此。
他去问老师,老师告诉他:功到自然成。
老师又说:世界上有些事,勿须说明白,也说不明白,到时候自然会明了!
“自然取穴?!”
一次,“史一针”治疗过的一个病人,已经走出了门,青年追上去,拦住人家,问道:
“同志,史大夫给你扎针时你有什么感觉?”
病人不解地打量着青年,他不明白这个陌生人想干什么。青年这才觉得自己有点冒失,没把话说明白,忙解释道:
“我是史大夫的学生,我想调查一下老师针灸的针感情况。”
病人详细地给他讲了史大夫给他扎针时的“针感”如何,并说明与别的医生扎针有什么不同。
在一个月的时间里,青年共访问了近百名这样的病人,从他们的述说中分析“史一针”扎针的特点。
他还翻阅了大量的医书,用古人今人的经验,来丰富、检验自己的实践,进一步学习“史一针”独特的扎针手法。《灵柩经》上言:“为针之要,气至而有效”,又曰:“气至病所”……原来针感就是“得气”!
青年的发现终于使他迈上了一个台阶!
一天,来了一个病人,坐在“史一针”面前,等候治疗。这是一个老病号,“史一针”已经多次给他扎过针了。没想,这天史大夫突然改变了主意,对病人说:
“今天,我不动手,我徒弟来!”
说着没他就把病人带到青年面前。
病人却不落座,急躁的说:“史大夫,我来第二人民医院看病就是冲着你!你怎么能让你徒弟下针呢?”
“史一针”并不急,很耐心地给病人做工作:
“你不要小看我的这个徒弟,他的技术可在许多医生之上的。我也在场,能有什么问题?”
病人仍然绷着脸。不过,他没有再拒绝这个青年。
“史一针”详细地给青年作了交代,包括病人的病情以及陪同病人而来的家属的要求。青年都一一铭记在心。
他开始做治疗。下针、提针、捻针……
“有什么感觉吗?”青年问。
“飘乎乎的,像在空中”病人回答。
继续扎针。
“感觉怎样”
“刚才那一瞬间我觉得世界上就剩下我一个人了。”
三分钟扎针结束。
病人感慨地说:我一直都以为是史大夫在扎针,名师出高徒阿。
青年忙说:“不敢,不敢!跟老师比我还差的远。”
“史一针”看在眼里,喜在心里,比他说自己好还高兴。不过也有点奇怪:他什么时候把自己这套针法练到如此程度?
青年如实地说:“您每次扎针我都在一旁看着,然后取实践,体会。再实践,再体会。另外,我还访问了你治疗过的许多病人。”
“史一针”听了哈哈一笑:“偷学艺!”
“老师真爱说笑,徒弟这也能叫偷学……”
“史一针”再次笑了起来:
“看来又要出个‘邱一针’了。”
从此,“邱一针”的名字就传开了。”
“苦尽甘来?”或许磨练才刚刚开始,旅人还在继续着旅程,因为前面还有路。